第13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在城东门漫无目的地走着，秀丽甜美的佳人多如天空中的云朵。虽然多如天空中的云朵，却都并非我所思所想之人。那个身穿白衣绿裙的姑娘，才是我心中的挚爱。

在城东门漫无目的地走着，秀丽甜美的佳人多如茅花白。虽然多如茅花白，却都并非我心中所怀之人。那个身穿白衣绿裙的姑娘，才令我可娱可相爱。

《出其东门》的主旨就是，诱惑很多，却痴情专一于一人，此爱不变，此情不移。一心一意，是一个男人能够给一个女人最大的安全感。茫茫人海，明艳动人的姑娘多如牛毛，她们款款而来，浅浅而笑，可她们再楚楚可人，都敌不过她不经意的一回眸。只有她能够给他欢愉和慰藉，全部思念因她而生，与众不同也就无可替代。

浮生如梦，疏忽又漫长，唯独与她相亲相爱，才能让无聊退散。繁花万朵，都不及她的美，要说道理，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与她相遇，就是他的情劫，为她生、为她死，免她颠沛流离，护她平安喜乐。

甘愿为一个人忘记自己的姓名，也甘愿为一个人舍掉自己的性命，这就是爱，霸道任性，蛮不讲理。他看遍百花，却认定今生只爱一人，她身着素衣的样子，比阳光更明媚，比繁星更璀璨。他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是一番比较之后，更确信她才是那个能让他相近相亲的人。

《出其东门》没有奔放火热的甜言蜜语，平淡简约，没有诉说相思之情，却处处可见情真意切。扪心自问，面对感情的诱惑时，是否能够坚持初心？有的人迷恋追逐的感觉，但凡拥有了就不再珍惜，要走了她的心，却忘了当初的承诺。轰轰烈烈的爱情很诱人，但细水长流的平淡才最真切。

与其兜兜转转，不如安稳地守护着一个人，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就如同那个见多了娴雅的佳人，却唯独思念着自己心上人的男子，不慌不忙地守着自己的幸福。人人渴求真爱，可真爱从来不是现成的，而是坚定不移的两颗心凑在一起，屏蔽了喧嚣纷扰，多情又专情，苦辣酸甜只与一人分享，世间也就少了许多无可奈何的叹气声。

心若未定，就不要急着谈情说爱，有大把时光去寻觅合适的恋人，何苦三心二意，伤了别人的心。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尽人皆知，一曲《凤求凰》扰乱了多少人的心绪，他自顾自弹唱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不乏花言巧语，也不乏真情实意，所以才让卓文君怦然心动，全然不顾父母之命，一心想要跟他走。

敢不敢义无反顾爱一场，用尽一生钟情一人，“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不可轻易许诺，一旦立下誓言，就别轻易打破，因为随之破碎的何止是感情，还有一颗心也跟着碎了，便再难拼凑成曾经。

仓央嘉措作为六世达赖，原本该了断尘缘一心向佛，却向往世俗，他不守清规，本最不应该拥有爱情，却偏偏怀揣着一颗想要爱人的心。他住在神圣的布达拉宫，是“雪域最大的王”，不愿留在深宫，反而时常在拉萨街头走走停停，他称自己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他也在等待着遇见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

他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

他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他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他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他问佛：为什么总是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雪？

佛曰：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

他问佛：为什么每次下雪都是我不在意的夜晚？

佛曰：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会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他问佛：那过几天还下不下雪？

佛曰：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

他是他，他又是佛，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爱情不可控，却可以控制自己的心。爱与不爱，自己说了算，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同样，不爱一个人也无须借口，但是爱了却又反悔，是爱情的大忌。

熟知三毛的人，多半是因为她与荷西浪漫的爱情故事。西班牙是三毛和荷西相遇的地方，也是他们定情之地。彼时，三毛正在读大学二年级，荷西则是个高中生，年龄差没有阻隔两个人相伴，他们结伴去看电影，去公园漫步闲逛，手舞足蹈地聊着梦想。

荷西虽说比三毛小了几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向心爱的姑娘表白，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严肃认真地说道：“你要等我六年，我有四年大学要读，加两年兵役要服，六年一过，我就娶你。”不是询问，而是约定。后来，他们约好不再联系，随后的六年中，他们各自过活，看风景、游世界，三毛是闲不住的人，她的心向往流浪，去德国、去美国，去见识大千世界。

六年后，三毛回到马德里。一天，有朋友打来电话，语气坚定地说：“快来，搭计程车过来。”不明所以的三毛不敢有片刻耽搁，匆忙赶了过去。朋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再嘱咐她闭上眼睛，三毛只好照做，不多时，她就陷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竟然是荷西，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她难以置信，眼前的荷西长了胡须，比过去高了许多，肩膀也厚实了不少。两个人热烈地亲吻起来，忘了天和地，忘了还在一旁的朋友。

荷西引领着三毛来到自己的卧室，三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满屋子都是她的照片。在她与荷西分别的日子里，荷西却用每时每刻来思念她。一生之中，能有一人爱己如此，便再无所求，三毛对自己说“这一生我还要谁呢”？

婚后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清苦之中，却处处洋溢着温馨甜蜜，相爱的两个人打败了贫寒，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又生机盎然。点点滴滴，都是小情趣，明明爱人就在身边，却更贪恋他的温暖。

遗憾的是，荷西在一次作业中意外丧生，三毛失去爱人后，痛不欲生，好时光戛然而止。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自杀，了却了生命，也就不用再承担痛苦。爱情让她丧失理智，亲情却劝服她要忍耐。只是爱人已死，她的世界也就跟着没了光亮，与其活在一片漆黑之中，不如早些解脱。几年后，迟迟走不出来的三毛，自缢而亡。一切都结束了，悲伤却没能就此停下来。

爱一个人爱到天荒地老，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吗？并不难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当普希金与19岁的凯恩相遇时，凯恩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他爱上了她，但却来得迟了。千言万语不可说尽，便凝结成诗：“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许多年过去了，狂暴的激情驱散了往日的梦想，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还有你那天仙似的倩影。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没有神往，没有灵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我的心狂喜地跳跃，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神往，有了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遇见她只用了一瞬，但想念她却用了一生。

时光并不长，刚好只够一心一意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