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云间·宁川2

两人没有在庄子里多转，依然是回了院子，而后讨论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边说，秋言一边用笔在纸上记下一些关键信息，以免有什么遗漏。

首先，需要了解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其次，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时间上的差别。从一个地界去到另一个地界，会昼夜颠倒吗？再然后，梧桐树是她们到这里来的联结，甚至关乎她们能不能回青啸山。最后，初来乍到，却有人盯上了她们。

秋沄杵着下巴叹了口气：“姐姐，我们还是得向这里的人了解。梧桐树身上的疑点，想要带走我们的是什么人。这些我们都需要问问她们当地人啊。”

秋言颔首：“确实。不过看刚才青南堂主行色匆忙，应该是有了什么想法，等她回来，我们与之商量一下，还是去蔚霞山看看吧。”

看着秋沄愁眉不展的样子，秋言迟疑问道：“小沄，假若，假若我们回不去了，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秋沄不假思索：“当然不愿意。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的，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有青啸山好。况且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姐姐，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能回去了呢？回不去的话，那老头的事怎么办？”

听此，秋言下意识垂下眼帘，避开了秋沄的视线：“我只是作一个猜想。”

秋沄摇头：“管那么多作甚，能回去我们就回去，不能回去我们就想办法解决，然后回去。”

秋言继续追问：“那若是，我们回去了也很难查到真相，甚至因此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呢？”

秋沄这下终于来回看了好几眼，将注意力放在秋言身上：“姐姐，你怎么了？今天怎么如此瞻前顾后，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秋言笑了笑：“没有。只是前几天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了，我们的力量真的很小，我们不够强大。我担心陈老先生背后的事有更大的牵扯，到时候我们非但无法查明真相，可能还要将自己白白搭上。”

秋沄这次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认认真真对秋言说：“姐姐，真相会迟到，但不应该被掩埋，只是早晚而已。”

“姐姐，无论背后有多大牵扯，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不够强大，我们就努力强大，积攒力量；短时间无法查出来，那我们就放慢脚步，一辈子的时间，总能查出来的。我就是想求一个真相和公道。”

秋言看着秋沄认真的样子，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欣慰，摸了摸秋沄的脸颊：“知道了。我家小沄真是长大了。”

秋沄蹭了蹭秋言的掌心道：“姐，我早就长大了，我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谁让你老是把我当孩子的。”

日头微斜，在吃过晚饭后，青南雨墨终于去而复返，来到秋言、秋沄的院里。

“青南堂主。”秋言和秋沄迎过来。

“不必喊我堂主，青南雨墨。”说罢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秋沄，明天有空和我去一趟蔚霞山吗？”

“当然可以，是要去我们来时的山顶找梧桐树吗？”秋沄自然无不同意，“青南姐姐，什么时候出发？”

青南雨墨道：“明日辰时。”

“好，我一定准时到。”

话已带到，朝秋言点头致意后，青南雨墨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嘱咐姐姐好好吃药养伤，秋沄就去往正厅见青南雨墨。去到那，秋沄才发现不止青南雨墨一个人。

何煜夏扬望过来，大大咧咧打量起秋沄来。浅黄色的衣裙，头发半束在颅顶成马尾，杏眼明亮，漂亮可爱的一个小丫头。

见有人在看自己，秋沄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少年，看着和自己一般大，正肆无忌惮打量自己。不过个子好高。秋沄心想，真是不平等，男大多总比女的高。

青南雨墨瞥了何煜夏扬一眼，夏扬咧开嘴对秋沄一笑，然后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等秋沄走近，立刻就道：“你好，我是何煜夏扬。”

秋沄又仔细看了看，道：“我叫秋沄。”

而后秋沄靠近青南雨墨，小声道：“青南姐姐，这个傻小子要和我们一起去？”

“喂，你说什么！我可听到了，你说谁傻小子呢！”何煜夏扬立即不满地朝秋沄道。

秋沄朝何煜夏扬扮了个鬼脸：“谁应就说谁。”

“秋天的云啊，名字挺好听，可惜多了一张嘴！亏我还跟你打招呼。”

“大老远就盯着我一个女孩子看，你礼貌吗？我要你打招呼了吗？”秋沄也不高兴了，立刻回怼。说完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我叫秋沄，是溪水潺沄的‘沄’，不是白云的‘云’。”

何煜夏扬还想说什么，青南雨墨阻止了两人的斗嘴，并为秋沄作了介绍：“好了，我们该出发了。何煜夏扬，霁清堂少堂主，话多闹腾，好奇心重，但心思单纯，你不理会他就行。”

“雨墨姐——”何煜夏扬不可置信，介绍就介绍，怎么还嫌弃他呢。

秋沄回过神，这才有几分尴尬，毕竟自己是客，别扭地看了何煜夏扬一眼后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傻小子。”

何煜夏扬眼睛都瞪圆了：“嘿，你还提！”

秋沄心里愈发好笑，看着比自己还幼稚，可不就是傻子。

青南雨墨带三人一起朝蔚霞山出发，半个多时辰就到了蔚霞山上。经过那天的小路时，正好看到被青南雨墨内劲破开的树，还在那里。

何煜夏扬一看就知道是青南雨墨的杰作，立即问起当时的具体经过。而青南雨墨描述依旧简洁明了。

但现场还有另一个亲历者秋沄啊，看到这里，当时的紧张是没有了，但依旧满是对青南雨墨的敬佩之情。立即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原本何煜夏扬跟过来就是想要亲自过来看看，青南雨墨不细说，秋沄一说可不就是瞌睡了就遇枕头。

一时间，一人说的活灵活现，一人听的津津有味，倒是让两个半大孩子立刻熟悉了起来。

“真的？那红烨子殷要是再慢一步，不就得被砸个正着，哈哈哈哈……”说到那棵树时，何煜夏扬的笑声顷刻在山林间回响。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往前几步就跨上山顶，一大块平整的地势，看远处和山脚一目了然。

只是再往前几步，秋沄却瞪大了眼睛，忙小跑着上前：“没了……怎么可能？那么大一棵树，说没就没了！”

青南雨墨眉心聚拢，看向秋雨跑去的方向，跟着一起过去。果然什么也没有，入目的只有一些杂草和小树，整个蔚霞山顶可以说平坦得一眼望得到边，稍微遮挡视线的大树都没有。

“青南姐姐。”秋沄跑过去那天来时的地方指着，“就是这里，好大一棵树的，不知道怎么就没了。我带着姐姐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时候都还在的。”

青南雨墨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真的假的？”何煜夏扬也有些难以置信，“这里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哪有什么大梧桐树啊。会不会是你当时眼花了？”

秋沄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们过来这里就是因为这棵树，在此之前我和我姐就见过一次了。”

青南雨墨在一旁听着，询问了秋沄第一次见到梧桐树的具体情形。秋沄说完，青南雨墨立刻就抓住了关键：“你们之前见到的位置，平时去的时候从来没碰到梧桐？”

秋沄道：“对。当时我姐姐就很奇怪，那么大的树，在哪里都很显眼。那座山叫青啸山，我们从小就常去山里，却一次都没见过。”

青南雨墨肯定道：“所以，应该是需要一定的契机才能触发，致使它显现。”

“那到底是什么契机呢？”何煜夏扬问道，视线转向了秋沄。

秋沄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啊。第一次见的时候，远远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并没有发生什么。至于过来的那天晚上，慌不择路下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到了那里。整个树发光是什么时候，是自己和姐姐被扫飞到树下，那时是明确和树有接触的。难道会是身体接触树干？

大致说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秋沄将猜测说出。

何煜夏扬看着周围，树影子都很少，梧桐更是一点影子都没看到：“那怎么办？去哪找树啊。树都没有谈什么接触。”

“不对！不是接触它。”想着想着，秋沄觉得不对劲，“那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曾在树周边转了一圈，还用手拍了拍树干，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何煜夏扬表情夸张地吐了口气：“得，白忙活一场，现在什么都没发现。”

看着周围光秃秃的样子，秋沄也没办法了，心里愈发着急。难道她和姐姐真的回不去了吗？

见此，青南雨墨道：“先回去吧，慢慢找，总会有线索的。”清凉淡定的嗓音一出，秋沄暂时放下了焦虑，心情平静下来。

三人原路返回，又回到了清流山庄。

吃过午饭，几人相约聚在大厅。秋言和秋沄刚到，两个中年人说笑吵嘴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早上刚和何煜夏扬聊过，秋沄看了姐姐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都大致猜出两位前辈应该就是青南雨墨、何煜夏扬的父亲。

一个圆头小脸显得精神壮实，另一个灰发俊颜瘦削却无病弱之气，约莫四五十岁，看着精神头都很好。

两位长辈上座，青南雨墨起身作了个简单的介绍，对秋言和秋沄道：“这是我父亲，旁边这位是霁清堂堂主，夏扬的父亲。”

秋言和秋沄对着上首两位前辈拱手问好：“两位堂主好，晚辈秋言，携小妹秋沄拜会，多谢贵地收容我姐妹二人。”

何煜萧率先发话：“老头子我何煜萧，两个小丫头不用见外，我看你们和雨墨他们差不多大，跟着喊我一声萧叔。”

青南司弈也笑道：“老夫青南司弈，不嫌弃的话也称我一声叔，不用把堂主不堂主的挂在嘴边。”

秋言秋沄颔首称是，对两位长辈的第一印象都不错。

这边一说完，旁边何煜夏扬就坐不住了，不用青南雨墨介绍就立刻对秋言道：“秋言姐姐好，我是何煜夏扬。”

秋沄见过何煜夏扬，但秋言和他还是第一次见，点点头笑道：“久闻。公子意气风发，一看就年少有为。”

“哼！什么年少有为，小屁孩一个，毛毛躁躁的。”上方何煜萧道。

何煜夏扬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小子肖老子，不都跟您学的，与您相比我自愧不如。也不知道是谁成天丢三落四的。”

“嘿！小兔崽子！”

“行了你们爷俩。”青南司弈打断父子俩的呛声，抚着胡须对秋言二人道：“这次请你们一起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们的想法。我从雨墨那听说了你们的经历，相比你们也有很多疑问。”说罢眼神示意青南雨墨。

青南雨墨道：“先和你们介绍一下，这里是流云间，整个流云间在大地域上划分为四个地界。其一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东南宁川，山形险峻，川流交杂；其次是偏东的原都，地势缓和，多是平原，那里商业繁华，都城繁盛；然后是鬼域和北荒，西南偏西为西沙鬼域，大片沙漠戈壁。往北就是北荒，地势平坦广阔，但鲜有人烟，只有大片的耐寒耐旱的林子，也就是迷雾森林。”

秋沄好奇道：“迷雾森林？是雾气很浓吗？”

“那可不，还不止呢。”何煜夏扬在一边拿了个果子啃着，边啃边道，“迷雾森林作为北荒的主要部分，在整个流云间都是有名的猎奇寻宝胜地，很多侠客浪子还有猎人、医者等都喜欢去迷雾森林找宝贝寻。只是进去的人大部分都会迷失方向。而且迷雾森林里的草木大多有剧毒，虫蚁鸟兽的攻击性、危险性都大大超过平常所见。”

秋沄好奇追问：“都有些什么虫蚁鸟兽？”

“不知道啊，我没去过北荒，反正关于迷雾森林，流传出来的说法都不一样。有的说谜雾森林有吃人的怪物，有的说有啃食人的虫子，甚至有的说迷雾林里的树碰一下都会死人。说的虚虚实实，不知真假。久而久之，迷雾林就叫‘迷雾林’了。”何煜夏扬吧嗒吧嗒讲了一长串。

青南司弈补充道：“北荒的‘迷雾’不是我们平日所见的雾，而是从鬼域吹过来的沙瘴，在北荒的山林外往往形成以飘尘为主的沙障，也就是黄雾【1】。常年弥漫的黄雾让林内外的情况更复杂，加之北荒人烟稀少，迷雾森林也因此更显神秘。”

之后，青南雨墨又大致说了一下流云间的势力分割。简单来说，流云间没有朝堂官府。各个地界都由当地世家大族掌控，日常负责保护一方百姓，会征集百姓的疑难杂务发布任务，下派弟子解决百姓的一些困难，百姓也需要给求助的世家大族或者势力上供。

像宁川就是五大家族，分别是青南一族的碧霄堂，何煜一族的霁清堂，华阳一族的景曦堂，镡羽一族的白羽堂，以及红烨一族的赤峰堂。

“赤峰堂？”秋沄有些惊讶地看向青南雨墨。秋言也跟着看过来。

“说来惭愧，宁川五堂向来是同心戮力，存在了几百年的光景，到现在，也算是分崩离析了。”一声叹息传来，青南司弈叹道：“这清流庄就是因五堂而建的，是我们商议要事的地方，有紧急事务，大家都在此处汇合。只可惜，终究人心难测，世事无常啊。”

听此，秋言和秋沄便没有再问下去。

“父亲，赤峰堂野心勃勃，早有端倪，不过早晚。此等小人不值得，不与之为伍，该是清流山庄之幸。”青南雨墨出声劝慰。

不知内情，秋言不好置喙，转移了话题：“不知另外两家是？晚辈还未见到白羽堂和景曦堂的人。”

青南雨墨道：“一时之间说不清，之后和你们细说。”

然后，青南雨墨语势一沉，声带了几分郑重：“接下来我说的事，请两位认真听，谨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