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城市休闲化发展特征

由于休闲时代通常是在城市中率先完成的，所以进入休闲时代后，在城市生活中将先后形成以下几个基本特点。

一、休闲生活常态化

从生活方式角度看，休闲已成为居民生活的一种常态。这里的常态，是指居民从事休闲娱乐活动已经成为与工作、睡觉和从事家务等必要的社会活动同等重要的第四生活状态。

从时间构成条件看，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休假制度。休假权是劳动者的基本权利之一，早在1948年联合国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第24条就作了如下明确规定：“人人有休息及休闲之权，包括工作时间受合理限制及定期给休假之权。”经过多年发展，我国逐渐形成了以公共休假制度、法定假日制度和带薪休假制度为主要内容的多层次的休假制度。一是在时间长度上，居民拥有全年三分之一左右的休假时间。二是在时间层次上，由周末休息、国定假日、带薪休假三部分内容构成，为居民从事各种形式的休闲娱乐活动提供了必要的时间保障。三是在时间使用上，进一步凸现了居民自主安排、自由活动和自我发展的休闲权利。从我国休假制度发展的实际效果看，多层次休闲制度的形成，是保证居民休闲目的和休闲消费行为得以实现的重要时间条件。否则，不完善的休假制度必将成为制约人们休闲生活质量提升的桎梏，即使人们拥有更高的收入水平也无济于事，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就是一个例证。显然从休闲时间层面讲，居民已获得比较充沛的日常休闲时间。在通常情况下，居民每天可自由使用的休闲时间总量能够达到3～5小时左右。至于在周末和节假日期间，休闲时间则更为可观。从行为层面讲，居民休闲行为方式已从传统的休息形式向现代的休闲方式转变，凸现出常态化、多元化和自主化的特点。在旅游方式上，逐渐由走马观光型向休闲度假型转变。从观念层面讲，居民休闲观念的初步确立。突破了单纯的娱乐满足的束缚，表现为对自我发展作用和价值诉求作用形成了越来越广泛的社会共识。

二、城市功能休闲化

从西方发达国家发展实践看，城市休闲化阶段的城市功能必然会发生相应的变化。首先，经济功能休闲化。一方面，城市经济功能出现转型，由传统的制造业经济结构向服务型经济结构转变，从而使经济中的休闲因素呈现不断扩大化的趋势。另一方面，以文化、旅游、体育、娱乐和教育等为主要内容的休闲服务产业的蓬勃发展，在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两个层面逐步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休闲产业体系。因此，城市生产功能的转型和休闲产业的发展，既为城市休闲经济打开了广阔的发展空间，也使休闲经济成为促进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其次，公共服务功能休闲化。一是从接待服务功能看，随着本地居民休闲消费能力的提高和休闲消费欲望的增强，原来单一性的旅游接待服务逐渐被综合性休闲接待服务功能取代，满足本地居民休闲需求逐渐上升至主导地位。二是从城市休闲活动区空间布局看，传统旅游区逐渐向城市商业中心转移，使得居民娱乐活动和游客观光活动在城市区域空间上出现重叠的发展态势，进而形成了旅游区与休闲区一体化的空间分布格局特点。三是从休闲设施构成看，各种城市公共休闲服务设施在规模上面临新一轮兴建、改建或扩建的发展阶段，表现为休闲设施在功能由单体性走向综合性，在设施等级上向高档次和现代性递进，以满足城市居民和外来游客不断高涨的休闲娱乐需求。需要提及的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以美国林肯艺术中心、悉尼歌剧院为代表的大型休闲文化设施纷纷建成，标志着西方国家城市休闲化建设逐步兴起。见表2-1。

表2-1 世界著名的城市文化艺术中心

资料来源：根据方世忠．新视界：国际演艺业文化运营研究报告[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5:1-79有关内容整理制作。

值得关注的是，从我国休闲时代发展的状况看，也出现了与欧美发达国家比较相似的一幕。以上海为例，在1997年，上海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发展阶段前后，城市休闲文化娱乐设施的建设也面临一轮新高潮，以东方明珠（1994）、上海图书馆（1996）、上海博物馆（1996）、上海8万人体育场（1997）、上海大剧院（1998）和上海马戏城（1999）等一大批具有国际水准的休闲文化娱乐场所纷纷建成对外开放，直至今日，都还是上海休闲娱乐发展的地标性建筑。如果转换一个视角，继续关注我国长三角地区的杭州、南京、苏州和宁波等其他大型城市现代休闲文化娱乐设施的发展过程，基本也呈现出相应的发展特点。最后，城市休闲环境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可持续发展意境。根据雅典宪章的规定，森林、河道等自然资源是构成城市休闲功能的基本内容之一。跨入休闲时代，城市不仅要进一步强化自然资源固有的休闲功能，而且要完成自然休闲资源从单纯的使用到可持续利用的转变，更加注重城市休闲环境的人本主义内涵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并渗透到城市生态休闲环境建设之中。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使城市休闲环境建设在更高层面上展现了人类追求自我和谐发展的崇高境界。

三、消费脱物化

这里的消费脱物化主要是指随着人均收入的提高，食品消费在人的全部消费中的比重会下降。这种消费结构变化带来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们对传统的以物质产品为主导的消费需求开始下降，而对以精神产品为主导的非服务物质产品的消费需求迅速攀升（李向民，1999）。休闲消费的脱物化或精神化是休闲时代的一个重要特征。一般认为，在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处于3000～5000美元是发生这种转变的临界点。当美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开始突破3000美元，出现的一个重要的现象就是，服务性消费支出在家庭生活消费总支出中的比重迅速提高。日本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也达到了同样的经济发展阶段，并开始出现类似的脱物化消费倾向。据日本总务厅统计局公布的调查数据，1970年日本家庭生活消费支出，物品类消费为73%，服务类消费为27%；到了1987年，物品类消费下降为64%，服务类消费则上升至36%，提高9个百分点。而进入了90年代，日本家庭生活服务性消费提升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近年来，我国的消费结构也发生了重要变化。以恩格尔系数为例，按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这几年我国的恩格尔系数都在下降，2013年恩格尔系数平均为31.2%,2014年降至31%,2015年又进一步下降到30.6%。按国际通行的标准，恩格尔系数在30%～40%之间为富裕发展时期。显然，国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引发了消费结构的升级，教育、文化娱乐、医疗保健、休闲旅游等方面的消费在不断增长，这对我国的经济结构升级将具有非常大的推动作用。据我国商务部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2015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预计达到30万亿元，稳居世界第二，全年社会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近60%，已成为中国经济增长首要动力。而其中，居民服务型消费占全部消费比重的40%以上。从中国银联电子支付的消费大数据看，以宠物行业（包括宠物商店和兽医服务）为例，2015年1—11月，“剁手党”们为“汪星人”“喵星人”用卡花费56.8亿元，同比增长260.2%，增速较去年同期提高224.7个百分点。曾经的网络流行语，“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句话触动了无数中国普通百姓的心。2015年国庆“黄金周”，中国有超过7.5亿人次出行，规模首次超过“春运”。“这是一个标志性信号，春节代表的回归家乡、合家团聚的大迁徙，第一次被休闲旅游的出行需求超越，表明中国居民的消费加快升级转型。”世界那么大，“黄金周”快不够用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一个真相，这就是为什么多年来人们为何执着地期盼着带薪假期快点落地的真实原因。

与过去消费结构相比，居民消费结构正在由生存型消费向发展型消费升级、由物质型消费向服务型消费升级、由传统消费向休闲消费升级，精神性消费主题不断凸显，并且这一转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速度越来越快。为此，世界著名的咨询公司麦肯锡也针对中国消费市场的演变趋势发布了研究报告，指出了中国消费者具备的5大消费潜力。一是中国消费者甚至比美国消费者更自信。他们愿意消费是因为对未来5年的收入增长有信心。二是中国消费者不“宅”。中国人愿意消遣和外出就餐，新奇刺激的活动令他们神往。随着对服务业的支出日益增多，水疗、按摩和旅游正成为他们的主要消费方式。三是外国品牌“出局”，中国品牌“登台”。中国消费者痴迷外国品牌的日子一去不返。中国品牌正赢得消费者的信任和拥护。四是中国人乐意为最佳产品多花钱。半数受访者表示他们希望购买最昂贵产品，乐意为最佳产品或服务掏钱。五是中国人对健康的狂热迷恋。与美国人一样，中国人的健康意识亦在与日俱增，半数消费者摒弃他们认为没营养的食品。这一分析中国消费者潜力的报告揭示的一个主题，就是未来一段时间内精神消费趋势贯穿中国消费市场变化的始终。与此同时，国外的生产厂家和国外消费市场，也将从中国消费者所蕴含着的巨大的精神消费需求中受益。近年来，中国出境旅游者持续两位数增长，不仅成为全球最大的客源地国家，而且在人均购物消费方面，中国游客也成为全球国际旅游者中的出手最阔绰者。这一现象成为推动全球旅游业发展，甚至是不少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因素。我国休闲消费结构升级的时代特征，既符合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也反映了居民休闲消费转型升级的演变趋势。把握休闲消费结构升级的时代特征，成为我国加快经济转型升级的一个重要的出发点，并且是供给侧改革的重要立足点。近年来的发展已经表明，我国正进入到大众休闲消费的新时代，休闲消费成为这个时代最为突出的特点。

四、生活泛娱乐化

生活泛娱乐化将是城市休闲化阶段一个重要特征，也是20世纪晚期以来极为引人注目的发展潮流。首先，是指社会生活中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尼尔·波茨曼，2004）由此，进入了娱乐至死的年代。以我国电视的综艺节目为例，随着互联网逐渐深入观众的生活，观看综艺节目的方式从按时死守电视变得更加灵活。2014年开始，我国有近100档各类综艺节目在卫视频道播出，其中第四季度集中出现了超过30档真人秀节目。观众原来习惯在周末看电视综艺节目，但是不经意间，各种试图抢夺观众注意力的综艺节目却已经从周三开始陆续上演，导致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再守着电视，传统的观看方式正在经历挑战。对于年轻观众来说，选择视频网站作为观看综艺的首选还因为他们对互动的强烈需求，和家人语境断带或是常常独处的他们，热衷于在弹幕中找到共鸣和吐槽的乐趣。至于究竟看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比如热爱的明星或是偏爱的节目类型，但又不可避免地被社交网络的舆论所左右。其次，是指娱乐因素越来越多和越来越广地渗透到诸如购物、餐饮及其他各种日常活动中去，购物和餐饮活动已成为休闲的一部分。在当代，最初诞生在国外的销品茂，已经成为国内大城市中最受人们喜爱的综合性生活广场，在我国尤以万达广场为代表。需要指出的是，这种聚集了现代服务业多种业态于一身的综合性生活广场，已经成为生活泛娱乐化的最新载体，形成一种发展趋势。一方面，对城市居民来讲，前往综合性生活广场就餐或购物不仅已经突破了原有的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观念制约和行为约束，而且正在演变成为一种休闲娱乐活动常态；另一方面，集商业、娱乐和文化各要素于一体的综合性生活广场替代了以往功能相对简单的商业街区，传统的商业广场的经营理念正在被“没有娱乐就不成其为商业”的休闲消费经营理念取代（米切尔·J ·沃尔夫，2001）。再次，是指休闲和工作向着融合的方向发展。一般认为，工作与休闲是一个球的两半，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两个半球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在不断演变着。而今，休闲和工作之间的两个半球的关系正在发生微妙，但确实又是深刻的变化。“今天的情况似乎表明，这种劳动时间和空闲时间的演变已接近一个界限，超过这个界限，就将发生某种新的情况”。这种变化的一个最终结果已经在人们面前凸显出来，那就是“工作越来越像娱乐，而娱乐则越来越像工作。”（黄德兴，1987）前些年，谷歌公司允许员工带宠物上班，早已引起了国内青年白领的羡慕。在谷歌的办公室，有免费美食、健身中心、按摩服务、私人教练、游泳池等。而今，这种“谷歌式办公”的旋风也在国内掀起了涟漪。在上海，已经将这种自由的办公方式定义为“MOBO”（Mobile Office Business Office），而MOBO有可能取代SOHO成为写字楼新的发展趋势。在“谷歌式办公”极尽享乐主义的环境中，很多人会质疑员工是否还有进取心，但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答案是，Google最杰出的产品Gmail、Orcut，都是其员工利用休闲时间带来的灵感创造的。据英国卫报报道，“挪威首相埃尔娜·索尔贝格被人发现在10月4日的议会辩论期间玩‘口袋妖怪’游戏。”这或许从一个层面表明，时至今日，工作与娱乐的融合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常态。最后，是指随着现代交通条件的改善，城市群内部同城化现的象日益凸现，对城市居民而言，城市之间的短途旅游与户外休闲活动之间的界限愈加模糊。在东部地区十分便捷的高速铁路与高速公路构成的大交通网络背景下，在一小时生活圈范围内的自由流动或随意从事的户外休闲活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这一现象，在长三角地区与珠三角地区已经十分突出。以浙江省嘉兴市为例，居民用过晚餐后，约上三五知己，搭乘高铁，半小时左右就能够在上海的徐家汇商圈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享受城市休闲的快乐。而上海居民去嘉兴，坐上高铁也就一杯茶的工夫就能够到达嘉兴乌镇和西塘等千年古镇，这些保存了传统江南水乡韵味的古镇也成为上海居民说走就走进行户外散心的好去处。

五、休闲方式虚拟化和极限化

第一，休闲方式虚拟化是指休闲娱乐方式由传统的具象化转向网络的虚拟化。特别需要引起关注的是，在新技术、新条件、新理念的背景下生成的当代生活娱乐化样式，不仅迅速改变着青年人的日常娱乐生活方式，而且也在颠覆全体社会成员传统的休闲生活与休闲活动方式。当今时代，借助于电脑、手机网络构筑了一个无穷大的休闲娱乐活动空间，在这完全以高科技手段虚拟构成的“第四度休闲空间”里，人们获得了比以往现实社会更大和更多的娱乐快慰，使人类世界沿袭了数千年的休闲娱乐活动理念和活动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据《2015全球移动游戏产业白皮书》显示，2014年全球移动游戏收入规模为245亿美元，2015年达到301亿美元。亚太地区仍是全球手游业产值最高的地区，中国2015年产业收入达65亿美元，超过收入60亿美元的美国和62亿美元的日本。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到1407亿元，是电影市场的3.3倍。当然，休闲娱乐虚拟化不仅是一种时尚，而且呈现出极为宽广的发展前景。尤其是随着移动技术的不断革新，让人们能够更好地利用碎片化时间，也让人们摆脱网络与环境的限制观看视频。弹屏功能的出现和巨大吸引力，让人们在观看视频的同时能有更多的交互以及社交场景，逐渐成了人们看视频的习惯。现如今，VR已被众多行家看作下一个技术革命的重要风口，能为视频行业带来革命，带来全新的内容生产模式。这使得国内巨头纷纷开始对VR内容进行布局，而且将会对整个休闲文化娱乐行业产生巨大影响。有人把虚拟技术对传统娱乐技术的渗透称作“浸时代”，这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人们的娱乐方式正在面临变革。

第二，休闲活动极限化是指人们在休闲活动中越来越倾向于在生理和心理上尝试体验极限活动带来的一种惊险刺激的感受。近年来，体育运动及健身朝着自然、融入自然的方向发展，户外运动的极限化成为国际上最受欢迎的运动休闲方式之一。户外运动的极限化是由多项成型运动项目以及游戏、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动作演变来，参与人群以年轻人为主的高难度观赏性体育运动。人类在与自然的融合过程中，借助于现代高科技手段，最大限度地发挥自我身心潜能，向自身挑战的娱乐体育运动。它除了追求竞技体育超越自我生理极限“更高、更快、更强”的精神外，更强调参与、娱乐和勇敢精神，追求在跨越心理障碍时所获得的愉悦感和成就感，同时，它还体现了人类返璞归真、回归自然、保护环境的美好愿望，因此已被世界各国誉为“未来体育运动”。此外，激情漂流、峡谷探幽、野外穿越、定向越野、悬崖速降、溪降、滑雪等，无不让人在惊心动魄之余，体会到来自“后工业化”时代崇尚极限休闲活动新观念的强烈撞击，从而诠释现代人对“玩”所作的一种理性的探索和对自然世界回归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