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看望院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洒落在地板上,泛着一层温柔的金光。郑天翔睁开眼,静静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坐起身。他揉了揉眼睛,心头仍有一丝未散的沉重——昨夜梦中,那位老人的声音在风里飘荡,如同呢喃。
他拉开窗帘,窗外街景一如往常,却让他莫名觉得陌生。他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刚出门,就感觉到家里一股异样的忙碌。
母亲正跪在客厅地毯上,拆下沙发垫仔细拍打,还不时伸手擦汗;父亲在书房里翻找着什么,几本相册散落在地板上,还有一些包装袋和衣物堆在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
“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看着客厅的阵仗。
“你姐姐要来住几天,我们得收拾收拾啊。”母亲头也不抬,语气平常,“你幺爸临时出差,没法照顾她,她就搬来我们家短住一阵。”
“姐姐?”郑天翔皱眉,语气里透着迟疑,“我还有个姐姐?”
母亲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拍了拍手:“你小时候见过的。她比你大半岁,是你幺爸的女儿。以前一直住在外地,刚转学到这边。你们俩都上高二,正好有伴,也能交流一下学习。”
“原来是这样……”郑天翔点了点头,却没露出多少兴趣。
母亲看出他的敷衍,笑着拍拍他肩膀:“她成绩不错,你也该多请教请教人家,别老一个人闷着。”
郑天翔笑笑没有接话,转身准备进厨房,却在经过玄关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想到昨晚冥王说的话——关于时间暂停的片段仍历历在目,还有那张纸条上写着的地址。那是院长的住处,他的牵挂所在。如今即便时间恢复流动,那份急切并未减弱分毫。
“妈,我等会儿想出去一趟,有点事要办。”他语气平静,尽量不引起怀疑。
“你先别急着出门。”母亲顺手将一块抹布塞到他手里,“先帮我把茶几擦干净,姐姐中午就到,你爸还要你陪他搬书柜。家里像个仓库一样,哪能接人?”
郑天翔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反驳。他低头接过抹布,默默开始擦拭桌面,手上的动作飞快却无心。他的思绪早已飘远,眼前浮现的是院长站在阳台上的模样,声音温和,像春日午后那杯温热的茶。
擦完桌子,他起身望了望四周——忙碌的父母、凌乱的客厅,还有即将到来的陌生姐姐。这个家在此刻显得既热闹又遥远。他明明置身其中,却感觉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天翔,快点,等下她就到了。”母亲从厨房探头提醒他。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心中却已经暗暗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抽出空档,去见院长一面。
临出门时,他系着鞋带,母亲的声音又从厨房传来:“下午一定得回来,听到没?”
“嗯,回来。”他拉紧鞋带,低头应了一句,声音却虚得像风。
关上门,楼道里一片寂静。他走下楼梯,踏入熟悉的小区道路。阳光照在脸上,温暖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压抑。花坛里开着几株艳丽的花,他却无心欣赏。他加快脚步,只为心中那个念头:再迟,就可能永远错过了。
刚踏出小区门口,郑天翔便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树荫下。宁雪穿着一件浅米色外套,静静地仰头望着天空,微风吹动她的发梢,阳光在她的侧脸上落下一层柔光,让她仿佛从人群中静静剥离出来。
她侧过头看见他,笑意温和如往常:“来了?”
“宁雪,院长……他现在怎么样了?”郑天翔快步走近,语气中带着急切与焦灼,目光牢牢锁定她,仿佛想从她眼中提前找到答案。
“他在等你。”宁雪点头,语气平静却不失柔软,“走吧,我带你过去。”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凝重,让郑天翔心头一紧。他迟疑了一下,又小声问:“你……真的记得怎么走吗?那张地址条我好像弄丢了。”
宁雪轻轻扬起下巴,语气中透出一点调侃:“当然记得。别忘了,我的记性一向比你强。而且——你身体里那位死神也不会忘,对吧?”
郑天翔一怔,随即苦笑摇头:“你说得对,我该多依靠他点。”
两人并肩走上街头。城市依旧喧嚣,车辆穿梭、人声嘈杂。但在人海中,郑天翔的注意力早已抽离,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像在逃离什么,又像在奔向什么。
院长的模样一次次浮现脑海——那双温暖的手,那慈爱的目光,还有阳光下他在院子里轻声唤他名字的样子。他心跳越来越快,仿佛穿过层层人海,就能回到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家。
宁雪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走。她的沉默如同春风,虽无声,却让他的不安缓缓平息几分。
终于,他们在一座灰白色的老楼前停下。门口陈旧的铁栏杆映出岁月的痕迹,窗台上的花盆早已干枯,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药味与尘土气息。
郑天翔站在门前,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他望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几秒后,门轻轻打开。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眼神在看清他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天翔?真的是你!快进来吧,院长这几天一直念叨你呢。”
郑天翔心口一紧,像被什么揪住似的。他点点头,声音低哑:“院长……他还好吗?”
“年纪大了,身体确实不比从前。不过见到你,他肯定会精神些。”女人微笑着让开身子。
走进屋内,熟悉的布置扑面而来:斑驳的书架、泛黄的照片、角落里那张旧藤椅……一切都没变,仿佛时间在这里慢了下来。然而,这份安宁背后,却渗出隐隐的沉重。
院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形明显消瘦,脸色也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仍如从前那样明亮。看到他们进门,他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
“天翔……宁雪……你们来了啊……”
声音轻得像一缕风,但那份温暖却未曾改变。
郑天翔几步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握住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他的心一阵抽痛,喉头泛酸:“院长……我们听说您身体不好,特地过来看您。”
宁雪也坐在他另一边,轻声道:“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别总惦记着我们。”
院长望着他们,脸上满是安慰的笑:“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撑得住……你们现在都长大了,懂事、有担当……我也就能安心了。”
郑天翔低下头,眼眶泛红。他记得院长年轻时为了孩子们四处奔走、深夜缝补衣物、早起为他们煮粥。那个撑起孤儿院的身影,如今却需要他们来守护。
他轻轻握紧那只手,声音哽咽却坚定:“以后换我们照顾您了。您一直是我们的家。”
院长闭了闭眼,眼角有光闪过,像一滴无声的泪水。
阳光从窗外落进屋里,洒在院长斑白的发丝上,也洒在他们三人的肩上。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只剩下温暖与情义缓缓流淌。
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洒进房间,像一层柔软的轻纱铺在地板上,午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阳光味道。院长坐在躺椅里,脸上堆满笑意,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在讲述着旧时光的趣事。宁雪和郑天翔坐在他身边,有说有笑,房间里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哎呀,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你们两个偷偷翻院墙,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院长笑着摇头,眼睛里满是调侃,“结果天翔那小子裤子都挂破了,屁股上那个洞,一转身就被我发现了。”
宁雪笑得前仰后合:“那次我差点笑岔气!天翔一边跑一边捂着屁股,结果被您一喊‘站住!’,他居然真就站住了,还试图装作若无其事。”
“不是我说,”郑天翔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我那时候是真怕您,但又特别想出去玩。我们计划了两天,还画了逃跑路线图,结果您一眼就看穿了。”
“那当然,”院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哪个眼神不对,我都知道你们要干嘛。”
三人同时笑了出来,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又温暖。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橘子汽水和泥土混合的童年味道。
“还有一次,”宁雪眼睛一亮,像突然翻到一本老相册,“是天翔非拉着我在雨天捉青蛙!结果我滑倒摔进泥坑,头发都糊了,我哭得像个泪人儿。天翔吓得要死,背着我跑回来,一路上鞋子都丢了。”
“我那时候真的是怕你被院长骂,”郑天翔笑着摇头,“结果没想到,院长您还给我们洗头发,吹干衣服,弄得像两只被救回来的小猫。”
“我当时心都快被你们软化了,”院长眼里泛起怀念,“虽然你们老是惹事,但就是惹人爱啊。”
说到这,宁雪的声音温柔了几分:“院长,小时候我们虽然没有父母,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因为有您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是啊,”郑天翔点头附和,“您给了我们最真的关心和最温暖的教育。我们那时候调皮得不行,但您从来没有打过我们,只会用故事和例子一点点讲道理。”
“讲道理是最花心思的,”院长轻轻叹息,但笑容却更深了,“打你们一顿简单,可是我希望你们知道的是为什么要做对的事。”
郑天翔望着院长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眼神坚定又柔软:“我长大后每次遇到难关,总会想起您那句话——‘做人要有担当,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句话陪了我很多年。”
“我也一样。”宁雪点点头,眼睛湿润却带笑,“很多时候我真的在努力成为像您这样,温柔又坚定的人。”
院长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眼柔光:“你们能有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骄傲。孤儿院从来不是为了束缚你们,而是希望能帮你们张开翅膀。”
“我们飞不远,”郑天翔轻笑着说,“我们只是暂时飞出去看看世界,然后再飞回来看看家。”
院长愣了愣,眼眶微微湿润,嘴角却扬起温暖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院长,”宁雪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凑过来,“您还有什么一直想做却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吗?”
院长眨了眨眼,有些愣神地想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其实啊……我以前总想带你们出去旅行一趟,哪怕就是去城外的小山村,大家一起住农家乐,看星星。”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筹备啊!”郑天翔兴奋起来,“哪怕您走不了,我们也可以拍视频给您看,全程直播!”
“对对对!”宁雪眼睛发亮,“我们可以带院长‘云旅行’!拍很多照片,做成相册,院长每天翻一页,就像我们陪在您身边一样。”
院长眨了眨眼,忍不住笑出声:“哎哟,我这把老骨头,现在倒是跟上时代了。”
三人笑成一团,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温暖的气息,那是属于一家人之间,最真挚也最无言的默契。
阳光还在缓缓流动,窗帘轻轻飘动,像岁月的指尖轻抚着回忆的琴弦。而他们,就这样坐在一起,任时间缓慢流逝,却依旧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郑天翔紧紧握住院长的手,声音微微哽咽:“院长,我们一定会好好生活,不辜负您的期望。”他的目光中满是坚定与感激。
宁雪也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承诺:“院长,您放心,天翔和我都会记住您的教导。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孤儿院永远是我们的家。”
院长听着他们的话,轻轻闭上了眼睛,缓缓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安详的微笑:“好孩子……你们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整个人似乎沉浸在一种回忆与满足之中。
郑天翔看着院长逐渐疲惫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他忍不住低声说道:“院长,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们还想多陪您一段时间……”
院长的呼吸变得缓慢,声音微弱,却依旧带着温暖:“孩子们……别担心我……我这一生,已经很满足了……你们都要好好的,继续向前走……”
随着院长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宁雪和郑天翔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感激、不舍,还有深深的敬意。院长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却依然保持着平和的微笑,仿佛在用最后的力量安慰他们。
片刻后,院长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宁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郑天翔:“天翔,院长可能已经……”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忍。
郑天翔垂下头,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他紧握着院长的手,仿佛想要抓住那份曾经给予他无尽温暖的力量。他低声喃喃:“院长,您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家长……永远都是……”他的声音颤抖,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宁雪靠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天翔,院长希望我们好好生活,他不会希望我们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郑天翔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无比痛楚,但他知道,宁雪说得对。他抬起头,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院长的保姆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神色略显凝重,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愁,却仍努力维持着平静。她轻声说道:“孩子们,院长……还没有离开你们。”
这句话像一阵微风吹进紧绷的空气里。
“他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保姆顿了顿,眼神柔和下来,“医生说,他这两天太劳累了,现在睡得特别沉。但你们别担心,他的身体状况目前还算稳定。”
宁雪愣了一下,下意识握紧了手指,心中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石头,忽然轻轻松动。她转头看向天翔,天翔的肩膀也明显松了下来,像是撑了许久的弓弦终于缓缓松开。
“真的……只是睡着了?”宁雪试探着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保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昨天医生来过的,说目前只是体力透支,需要静养。他这把年纪了,说实话,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呢。”
天翔长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弧度,语气轻快了些:“那就好……我还以为……”
保姆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但仍带着一丝不满:“不过,说句心里话,他的儿女……这些年对他实在太冷漠了。除了你们这群孩子,没人真正关心过他。”
听到这里,天翔眉头轻蹙,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目光里闪过一丝愤懑。但下一秒,他的神情便平静下来。他站直身体,语气坚定:“他们的事,我们不评论。但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继续来看望院长。我们不是来告别的,是来陪伴他的。”
“对。”宁雪轻轻点头,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我们会常来的,就像以前那样。他醒了以后,麻烦替我们转达:我们今天过得很好,很开心,也很感谢他。”
保姆点了点头,眼神中泛起一丝欣慰:“好,我一定会告诉他的。你们的到来,他心里比谁都高兴。”
“对了,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天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卡片和笔,在背面写下了两个号码,“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不论什么事,我们一定会来。”
保姆接过卡片,小心收好:“放心吧。我会替他记住的。”
宁雪轻轻拉了拉天翔的手,两人最后看了一眼屋内安详熟睡的院长,便转身离开了。
一出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已停,湿润的街道泛着柔和的光。天翔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从浓重的忧郁中脱离出来,变得轻松许多。
“呼……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送他最后一程。”他笑着摇头。
“我也是。”宁雪侧过脸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调皮,“你刚才那个表情,要是让院长看到,说不定得笑话你好几年。”
“那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刚才眼睛都快红成兔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在雨后寂静的街道上轻轻回荡。
“好了,回去吧。”宁雪轻声说,“今天的陪伴,已经是给院长最好的礼物了。”
天翔望着前方,一时间不再说话。过了几秒,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忽然转头对她说:“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得多来。不能总是等到‘以为来不及’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还有时间。”
宁雪点点头,眼神坚定:“这就是成长吧。”
夜色温柔,灯光朦胧,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不再沉重。雨后初晴的世界,仿佛正悄悄为他们铺展开一条温暖而平静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