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泣血
北漠的风，裹挟着铁砂，呼啸而过，将那轮残阳撕扯成支离破碎的光影。陆平蜷缩在地窖的裂缝之中，头顶木板被砂砾击打得噼啪作响，他紧紧攥着颈间的青铜虎符，那篆刻其上的云雷纹路灼热滚烫，一如十年前皇城那场大火之夜，母亲将这残符塞入他掌心时的滚烫，那热度仿佛能灼穿岁月，直抵灵魂深处。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划破寂静，驿站屋檐的青铜风铃突然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陆平从缝隙中向外窥视，只见十二道狼影如狂风般撞破东墙，呼啸而入。这些巨狼身披青铜锁子甲，獠牙被带倒刺的铁笼头紧紧套住，狼背上的骑兵手持弯刀，刀身折射出血色残阳的诡异光芒。义父陆沉舟横刀于身前，那玄铁刀刀柄上缠着的布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似是一面不屈的旗帜，在这生死关头，猎猎招展。
“周朝余孽的血，该用来浇灌我狼庭圣旗了！”为首的北漠将领咧开嘴，满口金牙在阳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寒光，战斧直指地窖，仿佛要将这方天地劈开。陆平一眼便认出那将领胸膛上纹着的滴血狼头，三日前在戈壁遭遇的狼骑斥候，正是被这柄双刃斧无情地劈成两半，那场景如同噩梦般在眼前浮现，让他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与仇恨。青灰色的罡气突然在陆沉舟的刀锋上蔓延开来，如一条咆哮的巨龙，散发着毁灭的气息。陆沉舟踏步挥刀，空中竟凝出一道三丈长的虚影，那虚影如同实质，带着无匹的威势，狠狠地劈向最前方的苍狼。只听一声惨叫，那苍狼连同身上的甲胄一同被劈成两半，鲜血飞溅，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然而，那飞溅的狼血并未落地，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血色符咒，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扭曲着扑向地窖方向。陆平心中一惊，只觉得那符咒仿佛带着无尽的恶意，要将他吞噬殆尽。
“小崽子倒是会躲。”
一声清亮的少年嗓音从驿站二楼传来，陆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倒挂在房梁上，单脚勾着横木，机关臂咔嗒作响地拆卸着窗棂，露出半张沾满机油的圆脸。那少年似是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好奇，目光直直地盯着陆平：“陆老头说你会让青铜器流血，我原以为是吹牛……”
话音未落，屋檐的风铃突然渗出暗红的血珠，那些血珠顺着青铜铃舌滴落，在沙地上画出一道道诡异的图腾。北漠骑兵们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们脖颈间的狼首项圈红光大盛，砂砾在血色笼罩下竟开始凝结成刀，那场景如同地狱降临，让人不寒而栗。
“抓住！”
倒挂的少年突然甩出机关臂，精钢五指暴涨成锁链，如同一条钢铁巨蟒，缠住陆平的腰腹。两人撞破地板，坠向地窖深处。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陆平瞥见少年咬破手指，在墙面上疾书，那沾血的墨家符文竟激活了尘封百年的石砖密道，仿佛是一扇通往希望的大门，在绝境中悄然开启。
暗河的寒水浸透了衣襟，陆平摸到少年腰间的硬物，月光穿透水面，照出半枚青铜虎符的轮廓，那上面跳动的夔龙纹路与他颈间的残符产生共鸣，如同两颗久别重逢的心，彼此呼应。当两枚虎符在水底拼接完整的瞬间，河床突然震动，巨大的机关轮盘破沙而出，齿轮咬合声惊散了鱼群，那声音如同远古的呼唤，在这片幽暗的水域中回荡。
“你果然流着姬姓皇血。”少年拧着湿漉漉的衣摆，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的桂花糕，香气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陆平这才发现，少年的左臂竟是可伸缩的机关造物，那冰冷的金属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墨家三十年前欠大周皇室三条命，今日救你，算是还了利息。”
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波震得暗河水逆流倒卷，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陆平刚要开口，却被少年捂住耳朵：“别听！这是兵家禁术‘断龙吟’……”话音戛然而止，上游漂来半截青灰色刀锋，断面还残留着斩龙纹路，那纹路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在刀锋上静静蛰伏。
暗河尽头浮现微光，少年拽着陆平钻进岩缝。当陆平最后望一眼幽暗水道时，隐约看见血色符咒在水面聚成狼形，金牙将领的独眼在阴影里闪着幽光，如同暗夜中的鬼火，让人不寒而栗。
“我叫云昭。”少年突然往陆平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甜腻中带着铁锈味：“记住，从现在起，你欠墨家一座机关城。”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几分戏谑，在这片荒芜的戈壁中，显得格外清晰。
岩缝外的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陆平握紧拼接完整的青铜虎符，那些曾被他当作玩具的齿轮纹路，此刻正在掌心微微震颤，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随时准备咆哮而出，震撼这片天地。
陆平踉跄着爬出岩洞，黄沙立刻灌进衣领，那沙子如同细小的针，刺痛着肌肤。云昭的机关臂正在变形重组，齿轮咬合声里伸展出伞骨状结构，在烈日下投出一小块阴凉，仿佛是一片避风港，在这风沙肆虐的世界中，给人一丝安慰。
远处沙丘传来驼铃声，却不见商队踪影，那铃声如同幽灵的低语，在风中若隐若现。“这是鬼驼铃。”云昭抓了把沙土嗅了嗅：“狼庭的追魂使，听到铃声的人会被沙魅缠……”他突然噤声，机关伞猛地插入沙地，伞面旋转着展开成盾牌，三支骨箭正钉在中央，箭尾缀着的狼牙还在滴血，那血液如同鲜艳的花朵，在沙漠中绽放。
沙丘背后转出七匹白狼，狼背上坐着戴青铜面具的骑士，他们手中的骨弓刻满人面纹，弓弦竟是某种发光的筋络，那光芒如同鬼火，在沙漠中闪烁。为首者摘下面具，露出布满刺青的脸，正是三日前被陆沉舟斩去左耳的狼骑副将，那断耳之处，还隐隐渗着血丝。
“小老鼠居然钻到这里了。”副将的独眼扫过青铜虎符，瞳孔突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原来苍狼卫找的不是兵家余孽，而是……”他猛地吹响骨哨，沙地突然隆起数十个鼓包，如同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地下苏醒，让人毛骨悚然。
云昭的机关伞突然喷出火光，借着反冲力拽着陆平腾空而起，那火焰如同一条火龙，在沙漠中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下方沙丘轰然炸开，钻出七只披甲沙虫，口器中旋转的利齿间还挂着半截马鞍，那马鞍在风中摇晃，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少年在空中拧转伞柄，伞骨间弹射出带倒钩的锁链，深深扎入岩壁，那锁链如同一条钢铁巨蟒，紧紧缠绕着岩壁。“抓紧！”云昭的吼声淹没在风沙里，陆平死死抱住对方腰间的机关匣，透过纷乱发丝看到沙虫正在融合，它们吞食着同类，最终化作山丘般的巨兽，口器中喷出的毒砂将岩壁腐蚀出蜂窝状孔洞，那孔洞如同怪兽的嘴巴，张开着，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青铜虎符突然发出蜂鸣，陆平感觉掌心传来灼痛，那些齿轮纹路竟自行转动起来，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当云昭的机关锁链即将断裂时，虎符突然射出青光，照在沙虫体表的青铜铠甲上，那青光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沙虫的防御。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里，巨兽突然抽搐着解体，铠甲碎片暴雨般坠入沙海，那场景如同世界末日，让人不敢直视。
“果然是机关城的密钥……”云昭喘着粗气降落在地，机关伞已经破烂不堪，那伞面如同被狂风撕扯过的破布，随风飘荡。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齿轮状的伤疤，那伤疤如同一个古老的印记，刻在他的胸口：“听着小子，接下来我们要穿过白骨峡，那里有墨家……”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陆平在坠落中看到沙海之下竟是青铜铸造的甬道，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亮了无数齿轮组，那齿轮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静静蛰伏。
云昭的机关臂卡在齿轮间隙，鲜血顺着钢骨滴落在他脸上，那血液如同鲜艳的花朵，在他的脸上绽放。“往前爬！”少年咬牙掰断自己的机关指节，零件迸溅中打开暗门：“顺着水流声走，遇到刻着夔纹的闸门就用虎符……”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绝，几分坚定，在这片黑暗的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水流声渐近时，陆平听到身后传来狼嚎，那嚎叫声如同地狱的召唤，在甬道中回荡。青铜甬道开始震颤，那些沉寂百年的齿轮重新运转，将追赶的狼骑卷入钢铁绞肉机，那绞肉机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吞噬着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物。
当陆平终于摸到冰凉的青铜闸门时，虎符上的夔龙纹路自动浮起，像钥匙般插入锁孔，那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自然流畅。闸门升起的瞬间，月光倾泻而入，如同一片银色的海洋，照亮了前方的路。陆平看见峡谷对岸的悬崖上，百余具机关傀儡正在跪拜，它们胸腔里的齿轮组发出朝圣般的鸣响，那声音如同天籁之音，在这片荒芜的戈壁中回荡。
云昭的呻吟从身后传来：“欢迎来到……墨家……鬼工崖……”那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自豪，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庄重。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陆平注意到那些傀儡的右手全都缺失了小指，和三年前他在皇城废墟里捡到的机关断指一模一样，那断指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心中的疑惑之门。
夜色笼罩戈壁时，陆平在篝火旁数着云昭拆解的机关零件，那零件如同散落的星辰，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少年正用匕首挑出嵌在肩甲里的狼牙箭簇，鲜血顺着石缝渗入沙地，那血液如同鲜艳的花朵，在沙地上绽放。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云昭突然举起半截箭杆，断面露出细密的青铜丝：“北漠狼庭的箭矢里缠着墨家天蚕丝，这些本应封存在机关城的材料……”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狼嚎打断了他的话，那嚎叫声如同地狱的召唤，在夜色中回荡。
陆平看到地平线上亮起幽绿光点，那是数以百计的苍狼卫正在集结，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在夜色中涌动。云昭的机关臂突然发出预警的蜂鸣，两人身后的岩壁竟浮现出青铜纹路，正是白日里沙虫铠甲上的图腾，那图腾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在岩壁上静静蛰伏。
“抓紧虎符！”云昭猛地将陆平推向岩壁凹陷处，那动作如同狂风中的飞鸟，迅速而果断。当第一波箭雨袭来时，青铜图腾突然活化，将箭矢尽数吞入墙体，那场景如同神话中的奇迹，让人不敢相信。
陆平感觉虎符在发烫，那些纹路正顺着他的掌心蔓延，仿佛要将他与整座山崖融为一体，那感觉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云昭的瞳孔突然收缩：“原来鬼工崖的机关核心早就……”山体轰鸣打断了惊呼，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将追兵绞成血雾，那锁链如同一条条钢铁巨蟒，在空中飞舞。
当陆平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齿轮平台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机关深渊，那深渊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张开着嘴巴，等待着猎物的降临。云昭瘫坐在齿轮间隙，苦笑着举起残缺的机关臂：“现在，该给你讲讲墨家三十年前的叛乱了……”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沧桑，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显得格外沉重。